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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冲程浩风伸伸大拇指,他波澜不惊地说:”只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晚上我还有更壮观更有趣的表演,你们等着看你们想也想也出来的奇幻妙戏吧。”
等胡仙仙他们忙活完,客人们都上街去逛的时候已快到申时。
三花扯下面纱、捶着腿、发着牢骚,”真累死了,小姐该再找两个伙计。”
三叔公笑她,”你不是说没生意的时候无聊吗?这会儿又嫌累。”
胡仙仙也扯开面纱,”这蒙着脸真难受,也不知那些天方国的女人怎么受得了。”她冲伙计们笑笑,”今天辛苦了,要是生意真的越来越好我就给你们涨工钱。嗯,要一直好的话……你下个月就涨到四吊钱怎么样?”
”照这么个累法儿,一个月就涨半吊钱?唉,小姐呀,我也不要你涨工钱,你不如多请个人来。我真累死啦!”三花直撇嘴。
二胖和大牛却都摆手说不用再请人,能忙得过来。
胡仙仙听了他们的话很是高兴,三花却不高兴了,”你们为了多半吊钱就不要命了?大牛,你工钱是六吊钱一个月,二胖你是四吊半钱一个月,都比我工钱高。你们咋还那么在乎那点小钱?”
大牛被她说得红着脸往厨房走,二胖冷笑着说:”你是女人,你不用存钱娶老婆啊。再说了,你爹娘虽没钱,总在北门那边有个烧饼摊子,不用你来养活吧?
大牛的爹是个瘸子、娘又死得早、哥哥还有点儿傻,他们全家就指望他养活,能不在乎钱?
我家呢,本来还有几亩地的,可惜都让我那赌鬼老爹输没了。遇上这么个爹,我自己不使劲攒钱以后该怎么过?”
三叔公望望胡仙仙说:”这客房还没住满呢,就人手不够,要住满了客……仙仙,伙计们都过得不容易。你呢,该加工钱,也该再请个人。”
”我也知道应该。我虽说是小姐,可端茶递水的事我也在做,今天跑得我也腿疼。可这鸿宾楼的情形你们也清楚,是在靠以前的老底子在撑着,这几年都在亏本。”胡仙仙唉声叹气。
程浩风听他们说到此处,接话道:”你们要再请人,不是一个、是两个。请一个专帮大牛在厨房打杂的,再请一个专管马棚和扫地的人;二胖嘴甜机灵,就专管倒茶、端菜,迎送客人;三花细心警惕就专管客房的事和洗换被褥。”
他这一说,伙计们都点头说好,胡仙仙一摊手,”你倒会分派人手,可谁给工钱呢?”
程浩风认真地说:”我给。”
胡仙仙捂嘴直笑,”你给?你前天才找我要了三十两银子,你哪来的银子帮我付工钱?”
他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给。”
第九章 鱼龙混杂
胡仙仙站起身,斜睨他一眼,”我记得住。只是要让鸿宾楼恢复可不容易:一得让生意好;二得弄回被车家占去的地方;三得让我爹和哥哥回来接手生意。”
她又冲伙计们挥挥手,”先去忙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还不知道要忙几天呢。”
二胖和程浩风一个去了后院,一个上楼准备他晚上的节目,三花还懒懒的蜷在大堂的椅子上。
胡仙仙正想说三花几句,她已站起身,拢了拢头发,很是精神抖擞的向外迎去。朝外一看,胡仙仙不由失笑,是四个书生前来住店。
三花热情的引他们进屋后,三叔公问:”四位公子,你们的姓名、籍贯请与我说一下。”
那四个书生朝三叔公拱手为礼,但还不待他们开口,三花已抢着说:”他们分别是叶赞、杜谆、阮绍伦、马烁,都是皖州景春县人氏。
他们是约了几个同在陵州城明伦书院读过书的好友一起赴京赶考。
他们在我们这儿住一晚,等明天人到齐了就出发。”
三叔公照样写上,其中一个书生问:”请问老伯,你为何不向我等证实一下就照那位姑娘所说来写?”
他笑而不语,又有一位书生端详了一下三花,”我见这位姑娘有些面熟,难道你们未卜先知,料到我等会前来住店,而让她来打探我等境况?”
三花甜笑着去端茶水,胡仙仙故作神秘的地对他们说:”我等俗人哪会未卜先知?是我们这儿有位活神仙,他说你们都将高中,有蟾宫折桂之分的人自有神明护佑。他得了天帝旨意,说你们将来此住店,他便提前在此等候,以便关照你们。”
那四个书生竟都信以为真,问他活神仙在哪儿,三花就说在二楼,他们就都让三花快带他们去。
他们走后,三叔公和胡仙仙相视一笑。
过了一刻钟,程浩风气乎乎的下楼了,”胡仙仙,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三花天天往学堂跑,这才熟悉他们,偷听到他们谈话,怎么说成是我告知你们的?”
”你说过你是神仙,难道不是?你哄我的?”胡仙仙很无辜地忽闪着大眼睛。
程浩风鼻子都快气歪了,”我是为你而来!他们又不是文曲星下凡,我哪知道他们考不考得中?更别提什么能当多大官儿,能娶几个老婆了…真是,烦得要命!”
在他抱怨的时候,胡仙仙见门口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徘徊许久,就问她们,”大婶儿、姑娘,你们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那个姑娘低着头由大婶牵进来,大婶说:”我们住店,要一间上房给我小姐住,我住大通铺。”
三叔公问他们姓名籍贯,那大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太和县马蔡氏,这位是我家李二小姐。”
在三叔公做着登记的时候程浩风一直在打量那位姑娘,但她的头低得让他看不清脸,他就偏下头去看。
胡仙仙见他那样子,心说:装得个清高样儿,见着姑娘就显出猥琐相了吧?但胡仙仙没空嘲笑他,她看见又有几个人进店,她忙着去招呼客人。
进店的客人为首一人腆着肚子,穿金戴银,挽着他的是个妖娆的年轻女子,他身后还跟着六名精壮仆从。
胡仙仙笑问:”这位老爷是住店呢,还是吃饭?”
那女子笑答:”我们住店。”又冲三叔公说:”我家老爷就是泰兴城里有名的珠宝商,姓潘,名讳宗强。我们要一间上房,六个大通铺铺位。”
三叔公”唉呀”一声:”这可不巧了,上房都住满了。潘老爷你将就住一下厢房,行吗?”
潘宗强一瞪眼,”你没听清楚她说的?我潘宗强是住厢房的人?你赶紧给我腾一间出来。”
三叔公为难地看向胡仙仙,胡仙仙满脸堆笑的对潘宗强说:”潘老爷,你看看别的客栈还有没有上房,行吗?都是主顾,我们鸿宾楼也不好意思让别的人腾房啊。”
”小模样儿长得还行,咋说话就这么难听呢?你不好意思让他们腾房,你就好意思撵我走啊?” 潘宗强凑到胡仙仙面前坏笑盯着她看。
胡仙仙无奈地说:”这怎么能叫撵你啊?你看这不是还没住下吗?”
”好,有个性!敢得罪你潘老爷,你这鸿宾楼是不是不想开啦?”潘宗强对着胡仙仙一伸大拇指,用夸赞的话恐吓着人。
程浩风一直在注意看那低着头的小姐,听这边闹起来就冷喝一声:”做人不讲理,还不如当条狗!”
潘宗强的六个仆从一下子向程浩风围拢,他毫无惧色地说:”你们想打我?为条狗卖命,你们真不值啊?”
他的话惹得潘宗强愤怒地指手画脚,可潘宗强冒出嘴的不是吼着让手下打程浩风的狠话,是”汪汪汪……”
那六个仆从傻了眼,本来挽着他胳膊的妖娆女子惊叫着摔开潘宗强的手。
胡仙仙笑得弯腰,那潘宗强满面怒容,跳着脚骂人。
可他说出口的只有“汪汪汪……”,他急的狠抽自己嘴巴,嘴巴里冒出的还是只有“汪汪”声。
他越骂,胡仙仙笑得越畅快。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后俯,就连他自己的仆从也想笑又不敢笑地憋成一脸怪相。
三叔公却没笑,他焦急地对犹含怒意的程浩风说:”程道长,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人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啊。”
和气生财,做生意是得忍气吞声。程浩风不得已收了法诀,厉声说:”再敢蛮不讲理就让你真变成狗!”
潘宗强扭扭脖子,干咳几声确定自己没发出“汪汪”声才怒吼:”你这个妖人,我找和尚来收了你!”
程浩风一听,又捏起指诀,那位低着头的小姐赶紧拦住他,”别为个房间伤了和气,我让出上房就是!我和奶娘同住厢房。”
”我哪能和小姐住一间房?我还住大通铺吧。”奶娘忙阻拦她。
那小姐说:”我不想与陌生人合住,奶娘你还能陪我说说话。”
她说着话,就不知不觉的抬起了头,那潘宗强一看清她模样就不自觉的吞口水,连程浩风也看得有点痴。胡仙仙瞧着她修眉俊眼的秀丽面容也心下暗赞,真似个玉雕的人儿。
妖娆女子拉拉潘宗强,”她要让,我们还不住了呢。这陵州城比鸿宾楼好的客栈多了去了,走吧。”
潘宗强拂开她的手,围着那小姐转了一圈,”就住这儿,我怎么能拂了这位小姐的好意呢?”说完就大笑着往楼上走去。
那小姐主仆二人也往楼上去了,胡仙仙轻声对程浩风说:”这位潘老爷对你的李小姐不怀好意啊,你可得想办法保护好你一见钟情的这姑娘。”
她本来只是想调侃一下程浩风,可话一出口才觉出自己的话里含有几分醋意,不由地微红了脸。
程浩风倒没在意这些,他正色说:”这个潘宗强哪用防?那李小姐只是面目太像我一位故人,我为此多看为她几眼,可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胡仙仙心虚地一笑,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态,”像一位故人?这借口也真是拙劣。”
他想要辩驳几句,但胡仙仙已迎上刚进门的客人不理他了,他无奈摇头。是故人,她也是他的故人,此来会遇上很多故人,所有一切都会偏离他预定的方向。
胡仙仙对那刚进门的高个儿疤脸的男人和矮胖光头的男人说:”二位客官,只有厢房和大通铺了,你二位能将就吗?”
那个高个男人看看周围后说:”就住一间厢房。”又对登记的三叔公说:”我们是景阳县的高二和高三。”
说完两人就往楼上走,没提半个过分要求。
胡仙仙对着他们的背影感叹,”看着这两个人面相挺凶,没想到还挺通情达理的”。
第十章 各色人等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贩鱼的,三叔公登记好后,对胡仙仙说,”就只剩一间厢房了。”
胡仙仙听得喜滋滋的,拨拉着算盘笑说:”是吗?五间上房,除去麦氏兄妹的房钱,三两银子一间,能收九两银子。
厢房六间,住了五间,一间两床,一个床位一两银子就是有十两银子了。
三间大通铺,一间十个床位,一个床位两百文钱,除去穆氏兄妹带的十三个手力,也能收三千四百文钱,就是三两五银子。”
说着她又将算盘一抖,理顺好算珠又算起来:”啧啧,光住店的钱就有二十二两五的银子了。
这酒菜是小菜三十文一盘,加肉丝的炒菜五十文一盘,炖的肉汤六十文一碗,腌、卤、酱的这些佐酒肉菜一百文一盘,估摸着能收四五千文钱。
酒呢,我们没什么好酒,要有好酒,那真是……”
她沉浸在银子越滚越多的美好想像里,可程浩风冷冷的声音在她还没有把银子想像到自己满意数量时,拉她回现实:”生意越好,麻烦也会越多,你应付得了吗?”
胡仙仙头脑里那一大堆白花花银子,被他一句话就给说没了。她忍下愤怒淡淡说:”看在你振兴鸿宾楼有功的分上,本小姐不与你计较。你呢,好好琢磨些新奇有趣的戏法出来,别胡想歪想。”
在他们闲扯的时候没见到又有两位客人进门,三叔公却热情向两人迎去:”周管家、卞采办,小老儿可有好些年没见着你们了,快请进。仙仙,赶紧去我房里把我那筒‘碧潭飘雪’?拿来。”
胡仙仙虽不知这二人身份,但看他们的衣着举止与三叔公对他们的称呼也能猜出,他们是达官贵人家里管货物采办的人。
这种人虽本身无财无势,但他们才是掌着采办权的人,因为地位高的主子哪会亲自采办货物,寻找客栈?所以商户们都对采办的人特别热情。
胡仙仙把三叔公私藏的好茶泡好端出来时,三叔公和程浩风正陪着他二人说话。
周管家正颇为欣赏的打量程浩风,”我看程道长不像那些油头滑脑的游方道人,怎的在此变戏法儿?”
程浩风苦笑:”在红尘中历炼嘛,变戏法儿也是一种修行。”
卞采办听得佩服不已,恭敬地说:”程道长不执着于虚无外相,一心求真慧之道,令人心生敬意。不知程道长在鸿宾楼预停鹤驾多少时日?我家王爷最是敬奉道法高玄的仙长,不知道长可愿去泰兴盘桓几日?”
胡仙仙先见着程浩风故作高深的样子觉得好笑,听到卞采办邀他往省府就急了,”二位伯伯,仙仙斗胆插句嘴。程道长可是与我有约在先,就算王爷相邀也不能随意喊走他吧?”
”胡小姐舍不得他走?”周管家笑问。
程浩风一本正经的说:”我留在此处,是因胡小姐邀请。当然,若是胡小姐去泰兴城,我也会跟去。”
他这话一出口让那二位客人阴下脸来:因为如果只是胡仙仙不舍得放人,那是她舍不得这棵摇钱树,大不了补给她些钱财;如果是他自己不肯去,那就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平常那些道人变着方儿的巴结他们,就为了求他们把自己引荐给王爷。如今主动邀请他,他居然拒绝,这让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三叔公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他虽说有点儿见识又怎么比得上王府里的那些真人?周管家和卞采办不过是开个玩笑,仙仙你们俩怎么当真了?咦,我记得慎王爷是信佛的,怎么又信道了?”
周管家的脸色缓和下来,耐心解说:”这位王爷是你所见过的那位王爷的长子,老王爷大前年已经殁了。我们这次来陵州正是要找些奇花异果以备在老王爷的三年周祭上祭祀之用。”
三叔公顺着他说:”这位小慎王爷还真是孝敬。”
他们也就和三叔公谈说这位嗣位不久的慎王爷种种事迹,把程浩风的事先抛在一边。程浩风也知趣的离开他们,去帮胡仙仙料理些杂事。
二人正忙着,那四个书生下楼来。那名叫叶赞的书生悄声问程浩风:”道长,你可会看人一眼就知他姓名、身份的法术?”